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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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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襄敏的部眾之中, 大多數人都已經沖了出去,只有幾個近衛還留在裏間隨跟在小魏王身旁。

這倒不是眾侍衛遇變冒進,只是趙襄敏身旁的人都知道, 小王爺不是個喜歡被人保護的,並且也絕不需要。

與其留下多餘的人手在這裏充當點綴,不如盡快把刺客拿下。

這般情形下,卻幾乎沒有人在意王公公的叫喊了,而且跟隨他們的人,大多都在外頭駐紮,身旁只有兩個太監,七八個京畿司跟大理寺的隨從。

還是晉王猛拽了王太監一把, 領著驚慌失措的王公公躲到了趙襄敏的身後。

那大理寺的石少卿慢了一步, 只是他並未顯得很怯懦,只是往後退了幾步,閃在了眾侍衛身後。

趙興良十分機靈, 知道這時侯在趙襄敏的身後才是最安全的,他躲躲閃閃地往外打量情形如何,一邊問道:“敏哥,這是怎麽回事?京城天子腳下怎麽有人敢這樣膽大?”

趙襄敏正在打量言雙鳳如何,替她把衣襟整理了下,道:“自然是沖我來的。”

王太監見機行事,弓著腰, 把自己完全藏在趙襄敏的身後:“王爺,您得罪了什麽人?這麽命不要的架勢……難道不知道刺王殺駕是誅九族的死罪?”

晉王生在京城, 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情形, 本有些緊張的, 可聽了這句, 忍不住道:“公公,他們怎會不知道,多半都是些不怕死的亡命之徒!不然誰幹這事兒!”

趙襄敏沒理會兩人,只看向言雙鳳,卻見她面上並沒多少緊張之色,只是驚訝居多。

小魏王不由問道:“不怕?”

從最開始、還沒看清楚外頭的情形之時,就已經給他緊緊地護在懷中,緊張是有一點的,但是畏懼,卻姍姍來遲。

言雙鳳只問道:“真的是有人刺殺……你?為什麽?”

趙襄敏說道:“原因很多,要除掉我的人也很多。”他回答了這句,又問:“不過我會保護你的,鳳二。”

言雙鳳聽著他的那聲“鳳二”,心內百感交集,她突然醒悟,當初趙襄敏這麽叫自己,她只覺著很是違和。畢竟他年紀比自己小,又是個無依無靠跟在自己身邊的人……這麽叫的話,雖似親昵,但依稀有點兒居高臨下的意思,所以才強令他改了。

如今聽他又這麽喚自己,想到他的身份,想到自己的身份,哦,那種違和感赫然沒了,簡直順理成章渾然天成。

畢竟,如果言雙鳳事先不認識趙襄敏,給堂堂的魏王殿下這麽稱呼,感激涕零受寵若驚,才得是她正常的反應。

兩人的對話給身後的晉王和王太監聽了個正著,王公公在瞠目結舌之餘,英明地感覺這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,便插嘴道:“王爺,當務之急是怎麽安全無虞地沖出去……”又對晉王道:“殿下,咱們帶的人不知怎樣了?”

說話間,嗤嗤數聲,又有箭簇射來,只聽白隼的聲音有點緊張地:“快擋下,是火油箭!”

趙襄敏劍眉微蹙,忽然道:“雨燕。”

雨燕姑姑閃了過來,趙襄敏道:“護好鳳二。”

晉王反應很快:“敏哥,你要幹什麽?”

趙襄敏把言雙鳳往雨燕懷中一推,大步流星向前。

將出門之時,他從護衛手中將弓箭接了過來。

這時侯,白隼跟部眾已經開始攔截那飛射而來的火油箭,原來那些箭鏃上都帶著桐油包,經過巧妙的設計,箭頭落下的瞬間桐油散開,然後便會被點燃。

刺客是想讓他們葬身這客棧之中。

白隼眾人雖然身手敏捷,但無數支箭飛來,能擋則擋,卻到底有漏網之魚。

有幾支箭已經落在了客棧門、以及樓上,眨眼間,火苗開始燃燒,蔓延。

在一片嘩然之中,趙襄敏邁步出門,在依舊陸續而來的火箭中,冷銳的目光將外間的情形飛快掃過,手中的弓已經張開。

連瞄準也不需要,小魏王張弓箭出,那利箭跟天空的火油箭逆向而行,越過前方竄動的人群,直直地射中隱匿於旁邊林中的一名弓箭手。

身後侍衛跟上,極有默契地將手中的箭遞給趙襄敏,小魏王目不斜視,舉手接過,三支箭搭在弓弦上,張手射出,電光火石間,耳畔又有數聲慘叫。

趙襄敏不挪不動,每一支箭出,毫無虛發,此刻白隼等人抓住機會,以劍光護身,已經飛速地沖向了刺客箭來的方向,他的部眾緊隨而至,隨著侍衛們沖入敵方陣地。

對方大亂,射過來的箭也隨之停了。

正在反攻之時,身後客棧中突然傳來驚呼,趙襄敏聽出那是如意的聲音,當下將弓箭扔給旁邊侍衛,轉身向內。

這會兒客棧內的情形發生了急轉,言雙鳳拉著如意,晉王拉著王公公,各自退開一邊,地上倒著兩具屍首,中間卻已經交了手,正是雨燕姑姑跟原本跟隨王太監的一名隨從。

那王公公兀自大罵:“小升子,你是瘋了?還不給我住手!”

晉王趙興良卻道:“公公,怎麽你帶的人裏頭有內奸呢?”原來剛才趙襄敏才離開,這跟隨王太監的小公公就動了手,閃電般殺傷兩人後,才給雨燕攔住。

王太監滿臉苦色:“真是奇了怪了,這小升子平時是最乖巧的,今兒是怎麽撞了邪了……”

趙襄敏只看向言雙鳳,正要上前,突然那站在身旁不遠處的石少卿出人意料地跳了過來,猛然將言雙鳳拉了過去。

趙襄敏最先發現,腳尖一點,身形躍起。

石少卿冷道:“殿下止步。”

趙襄敏腳步剎住,立在了原地。

這下子,屋內眾人都安靜下來,那邊雨燕正解決了那小太監,回身見狀,知道自己一時沒按捺住,竟被調虎離山了。

言雙鳳猝不及防,還不信堂堂地大理寺的四品官兒會怎麽樣:“這、是在幹什麽?”

石少卿冷笑:“別動!”五指如鉤扣住了她的喉嚨。

趙襄敏見狀,眼神一利:“你最好別碰她,有什麽話對本王說。”

“我麽……”石少卿沈吟。

旁邊不遠處,王太監跟晉王趙興良木呆呆地看著石少卿,半天後,王公公才道:“王爺,那算是您……帶的人吧?怎麽您帶的人也有內奸呢?”

晉王被他提醒,總算有所反應,跳出來道:“石勇!你瘋了?還不把那女人放開!”脫口而出,突然意識到什麽:“本王是說,快把言二娘子放開!”

趙襄敏乜了他一眼。

石勇枯瘦的臉上露出一個有點可怕的笑,繼續道:“我本來想要王爺您死,可惜,恐怕我是殺不了您的,幸好還有這個女人。”

晉王為彌補方才“無禮”之過,呵斥道:“什麽那個女人,這是言二娘子!你放尊重些,還有,你這樣膽大妄為,難道不怕被誅九族麽!”

石勇並不在乎般笑道:“要誅就誅,啰嗦什麽?要放這個女人也行……”

他說著看向趙襄敏,眼珠轉動,仿佛在打什麽主意。

趙襄敏道:“說罷,你想如何。”

石少卿的眼中透出幾分陰鷙的光來,他先是看了眼被擒在手中的言雙鳳,又看向趙襄敏:“誰能想到,魏王殿下竟也是個多情風流之人,要早知道您是這樣的人……今兒只怕我們就不用興師動眾了。”

晉王不太懂:“放肆,你在說什麽!”

石少卿不理睬他,只仍看著趙襄敏:“王爺,您既然如此看重美人,那不知能為美人做到何種地步?”

趙襄敏掃了眼他,卻又看向言雙鳳:“是你想象不到的地步。”

石少卿嗤地笑了:“原來殿下不僅風流多情,還一往情深呢,只不知道是真的情深如海,或者只是一時的甜言蜜語而已。”

這幾人說話的時候,原先被火油箭射中的二樓上已經竄出火苗,煙塵開始彌漫。

趙興良忍無可忍:“你這狗東西,你到底想如何?”

石少卿道:“很簡單,既然魏王殿下說,是我想不到的地步,那我索性開出條件來,你們若想要我放了這女人,只需要……答應我一個條件。”

趙襄敏道:“什麽條件。”

石少卿道:“王爺如果能夠自斷一臂,那我就放了這女人。如何?”

趙襄敏還未出聲,晉王跟王公公已經先叫了起來,一個說道:“你怕是真瘋了!”另一個道:“癡心妄想!”

石少卿的手指捏著言雙鳳的脖子,手背上青筋暴起,只要他用力,言雙鳳怕真的要一命嗚呼。

見兩人皆反對,石少卿稍微緊了緊,言雙鳳悶哼了聲,不由自主擡頭,她的臉已經開始漲紅。

小魏王屏息:“若是想本王死,何必藏藏遮遮,直說便是。”

石少卿笑道:“直說怕王爺您不答應,只能退而求其次了。”

“你怎知本王會不答應?”趙襄敏很沈靜地:“你挾持為人質的,是跟本王性命一般輕重的人。”

這一句話,把所在在場之人都驚呆了,包括石少卿在內,竟沒法反應過來。

還是言雙鳳最先開了口:“你胡說什麽!你還不住嘴呢!”

她被掐著脖子,聲音有些沙啞,勉強從嗓子裏擠出來。

若說這世上有人敢對小魏王這樣不客氣,恐怕僅此一家,別無分號了。

剎那間,王太監,趙興良等又扭頭看了過來,晉王還好些,畢竟見識過的,唯有王公公算是開了眼,一張嘴竟沒法兒合攏。

此時白隼帶人在外跟刺客周旋,蒼鷺卻隨著趙襄敏折回了,此刻正跟如意站在一處。

原先刺客來襲的時候,如意慌裏慌張不知往哪裏跑,差點給人撞倒,還是蒼鷺拉了一把,把她推給了言雙鳳,如今言雙鳳被挾持,蒼鷺拽住了如意,繃緊身子,屏息靜氣。

他雖然也擔心,但卻更相信自己的小王爺,於是便沒有插嘴,只靜觀其變。

這裏小魏王給言雙鳳訓斥了一句,道:“是不是胡說,你心裏自然知道。”

言雙鳳被捏著脖子,對她來說這可是前所未有的難受,此刻卻只盯著趙襄敏:“我偏不知道!連自個兒是誰都對我瞞著,還敢說這話,你指望我相信你?”

趙襄敏很認真地:“本是想告訴你的,還記得在莊子裏麽?那封信,我本想叫你過目,你看過就會明白,但你沒有。”

言雙鳳怒道:“你直接跟我說不就行了,拐彎抹角的,誰知道你肚子裏想什麽,我又不是你娘!”

趙襄敏道:“只是想告訴你,我不是故意要耍弄你的……只是情到深處,自然患得患失……”

言雙鳳罵道:“去你個大頭鬼!整天謊話連篇,信你才有鬼!”

兩個人當著眾人的面兒,旁若無人地開始“打情罵俏”,而且是以這種方式。

向來都在萬人之上的小魏王,居然肯對一個貌似粗俗的女子這般低聲下氣,做小伏低的,這女人反而趾高氣揚,氣焰囂張。

這一出戲光怪陸離,看呆了所有人,王太監跟晉王等猶如“井底之蛙”,一個個張著嘴瞪著眼,雖然聽得分明,卻仿佛是在做夢。

連見慣不怪的蒼鷺都有些“不好意思”了。

挾持著言雙鳳的石少卿也看了個稀奇,他先前給小魏王那句“你怎知本王不會答應”弄得又驚又喜,又被言雙鳳的潑辣大膽弄的眼界大開,偏偏那傳說中煞神小魏王,竟對那女人低眉俯首。

他又驚又喜,又氣又急,覺著這女人實在是粗俗不堪,生恐她壞了自己的事,聽言雙鳳破口大罵,便低頭怒視她:“你給我閉嘴!”

就在這時候,言雙鳳叫道:“吉祥!”說話間她奮力往前一掙!右手肘屈起往後撞去。

那石少卿被兩個人的一唱一和弄得魂不守舍,原先緊緊掐著言雙鳳的手自然放松了許多,加上他不是真心要取言雙鳳的性命,只是把她當作跟趙襄敏談判的賭註,這樣珍貴的賭註自然不能輕易殺死。

被言雙鳳魚死網破的一掙,他下意識地更松開了手,肋下卻又給她狠狠一撞!

這一招兒,晉王是熟悉的,石少卿卻是頭一次領略。

“你這賤……”石少卿忍不住脫口罵了句。

但這麽一走神,他卻忽略了對面的趙襄敏。

對於高手來說,轉瞬的功夫都足以扭轉乾坤,何況小魏王在跟言雙鳳對答之時,就看出了她的意圖。

幾乎是在言雙鳳喚出“吉祥”的瞬間,他已經縱身而起!

言雙鳳命不顧地往前掙出去,石少卿總算醒悟,惱怒之下他叫道:“賤人!先殺了你……”話未說完,他張開五指向著言雙鳳後背插去。

但時機稍縱即逝,趙襄敏探臂過去,把言雙鳳伸出的手一把握住,用力。

言雙鳳騰身而起,撞入了他的懷中。

趙襄敏把人合抱的瞬間,雨燕姑姑已經縱身逼近,那邊蒼鷺本也已經趕上前來,可看到雨燕動手,自己便急忙剎住了。

畢竟先前趙襄敏叫雨燕護著言雙鳳,卻叫她置身險境,雨燕心中必然惱怒,定要報覆。

果然,雨燕逼近石少卿,只聽到刷刷響動,才一照面,石少卿身上已經傷了數處,鮮血狂飆。

原來雨燕使的是一雙鴛鴦鉞,藏在袖子裏,原先對付小太監的時候還沒拿出來,這會兒可見是動了殺機了。

趙襄敏抱住言雙鳳,淡淡道:“留活口。”

言雙鳳沒來得及細看他,而只盯著雨燕姑姑,原先看雨燕對戰那小太監的時候,她已覺目不暇給,沒想到那時雨燕姑姑只拿出了三四分功力,這會兒才見真章。

她只顧瞪著看,連趙襄敏問她的話都沒聽見。

小魏王無法,捏了捏她的下頜:“鳳二你覺著如何,鳳二?”終於他也忍無可忍:“……姐姐!”

言雙鳳一個哆嗦,總算反應過來,扭頭看她:“啊?”

趙襄敏仔細觀察她的頸間,見有兩個深色的指痕,他按捺緊張問道:“這裏覺著怎樣?疼麽?”

言雙鳳眨了眨眼,試著感覺了一下:“沒事兒。”

這瞬間,那邊伴隨著雨燕一個漂亮之極的旋身,石少卿已經給割斷了腳筋,頓時跪倒在地,渾身仿佛浴血。原來雨燕被趙襄敏警告留活口,便特意沒下死手。

幸虧言雙鳳給趙襄敏打斷,並沒有看到這血腥一幕。

這會兒外間白隼來稟告道:“王爺,外敵或滅或逃,樓上著火,還是盡快離開。”

王太監這時侯已經不知道什麽叫“外敵”“著火”等,如癡如醉地只顧看著小魏王。

晉王趙興良咳嗽了幾聲,扇了扇那飄下來的煙霧:“阿彌陀佛,趕緊走吧!”

言雙鳳才也要往外,趙襄敏已將她打橫抱起。

眾人出了客棧,前方地上,橫七豎八許多的屍首,王太監仿佛從夢境逃回了現實一樣,捂著口鼻:“天、天神菩薩……”原來他看清楚了,死的人裏,有不少是跟著自己和晉王出京的京畿衛的人,只不知道是跟刺客作戰而死,還是……

言雙鳳倒也想看,趙襄敏把她的臉摁在懷中:“沒什麽好看的。”

直到嘚嘚的馬蹄聲響,言雙鳳覺著耳熟:“是乘風?”

趙襄敏道:“這可怪不得我。”

原先趙襄敏離開山莊的時候,言雙鳳思慮再三,才“忍痛割愛”,決定讓他帶著乘風,其實還是舍不得的。

趙襄敏看出她的心意,就仍是讓乘風留在了莊子裏。

誰知乘風是個圈不住的,它心系主人,加上“老馬識途”,不幾日,便追上了趙襄敏。小魏王還特意叫人帶信給山莊,讓不用著急尋找,過後自然再叫它回去。

這時乘風來至小魏王身旁,嗅了嗅,向著言雙鳳噴了響鼻。言雙鳳擅“懂”馬語,頓時扭頭道:“你這壞馬,莊子裏委屈你了?”

乘風不屑一顧地將頭扭開,言雙鳳道:“你別以為自己是……”她看了眼趙襄敏,把那些不敬的話壓下,小聲嘀咕:“回頭我叫人給胭脂找個更好的配!”

乘風似乎聽懂了,轉頭怒視言雙鳳,微微露出白牙,仿佛要咬她一口。趙襄敏忍笑:“這時侯再找恐怕晚了。”

言雙鳳不明白這話何意,但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,看清他頭頂的金冠,又聽到周圍人聲馬嘶,言雙鳳把脖子一縮:“剛才……在裏頭說的那些話,不是故意的冒犯……”

話音未落,趙襄敏翻身上馬:“姐姐抱緊我。”

言雙鳳趕緊伸出雙臂把他的腰環住,才抱緊後又醒悟:怎麽竟這樣聽話呢。罷了,權當是王命不可違吧。

趙襄敏單手持韁,正欲先行,卻又有一陣馬蹄聲響傳來。

身後聽見響動的眾人都不由心驚,以為又有刺客來到。

然而趙襄敏放眼看時,卻已經看清前來的那一隊人馬的服色,以及眾人之中、極熟悉而令他不喜的一張臉。

小魏王看看那來者,又看向懷中的言雙鳳,她並未察覺什麽……但對面那人,顯然已經看見了他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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